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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想看這篇網路流傳已久的文章,在遍尋不著的情況下想不到意外發現了

本文來自對岸的動漫論壇,作者已不可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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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押井守談宮崎峻
這篇是押井守於1995年5 月17 號所做的訪談,刊登於Kinema Jyunpo,1995年 7 月16號,No.1166。
Ryoko Toyama先生把日文原文翻成英文,英文版放在http://www.nausicaa.net上面,我把它挖下來翻成中文。
相信有不少人早已看過英文版的了,日文的一定也很多人看過,我有翻錯的地方煩請指正。
 


「Anchor」,一部沒有實現的合作企劃


  我在1983年的時候第一次和宮崎先生碰面了,在「Animage」雜誌的訪談會上。
那個時候我才剛完成我第一部導演的影片,宮崎先生對我而言簡直就像神一樣。
我看過的第一部宮崎先生的作品是「未來少年柯南」。
它上映的時候,我正在Tatsunoko Production裡面學做一個導演,這部影片深深折服了我。
(註:Tatsunoko Production是製作「Speed Racer」及「G-Force」的工作室。它是押井先生首次進入的動畫工作室。)

  我以前就有種感覺:我們兩人將來一定會見面,但是沒想到竟然這麼快,所以當時真的好緊張。
他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個很輕鬆愉快的人,但是當討論漸漸熱烈起來的時候,他卻完全不給你留點餘地,結果我被他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笑)。
這次面談最後給我的印象是──他真是個混球!

  他精力旺盛到令人難以置信。和我滿相似的一點是,他也很積極而且愛講話。高畑先生也是這種人,彷彿誰說得多就比較厲害似的。
我們談天的時候從來不會扯東扯西沒事閒聊,每次說話我們總是想要去說服對方(笑)。
所以真的是很累人,我想我辯贏的比率大概是0.5吧!
那個時候我們都很忙,所以一年往往只能見上一面,但是每次一碰上,最後總是以那種情況收場。

  高畑先生和宮崎先生在同一個地方工作,所以我常常遇到他,偶爾也聊聊天。
我們三個甚至打算要合作一個企劃案。它的名字是「Anchor」,那大概是在「天使之卵」(1985)以後,是個吉卜力的企劃案。
我覺得宮崎先生會擔任製片,我則是導演,而高畑先生也會負責製片。
我們三人一起設計好了故事情節,但是有一天晚上大家意見不合大吵了一架,於是我就退出了。

  表面上,高畑先生也很喜歡和人爭辯,而且拚命想要說服別人,但是在內心他是個很不一樣的人。
宮崎先生有著很可愛的特質,他的哲學最後總是一句話:「好的東西就是好,管它什麼邏輯!」但是高畑先生則是個徹頭徹尾一致的人,他非常講究邏輯。
我曾聽OTSUKA Yasuo先生這樣形容高畑先生和我:高畑先生像是一個「在走路的邏輯」,而我則像是「邏輯在騎腳踏車」(笑)。

  我猜我和高畑先生應該能相處得比較好(比和宮崎先生好),但是在電影方面,我卻比較贊同宮崎先生的電影。
我感覺到高畑先生人格的一部份有點冷酷,他像是個不會真正受傷或感到失敗的人。
他不會像宮崎先生一樣在你面前說出想說的話,看起來像個很和藹的人,但是一旦真有什麼事發生了,他就會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就好像有兩種完全不同的人格似的。當他否定一個人的時候,他就否定那個人的一切,包括他的人格。
我覺得他是個史達林主義者(笑),而宮崎先生就有點像是托勒斯基主義者,不過對我而言,他們兩個都是六○年代安保運動的老伯伯,有種咄咄逼人的傾向,尤其在喝斥年輕工作人員時更是如此。
和他們平時笑咪咪的個性完全不同,這兩個人在製作企劃的時候會換上另一副人格。

  (附註:「六○年代的安保運動」,是1960年日本反對「日─美安保協定」延長期限的一種運動。
宮崎、高畑兩人有參加這個運動,在他們身上的確看得出某種共通的人格特質、傾向、以及文化背景。
然而,押井先生則是70年代安保運動那一代的人,和60年代的安保運動有著極不同的社會文化背景。)


「吉卜力工作室」很像「克林姆林宮」的翻版

  簡單來說,在60年代人看事情的眼光裡,如果目的是正當的,那麼用什麼手段就不是很重要。
我想對他們來說,製作一部電影還是和群眾運動脫不了關係。擬定策略、編組工作人員、整肅反抗份子──這些全都一樣。
群眾運動中總是有著煽動和威嚇的特性,基本上,它是一個為達成高層意志而存在的完善組織。

  我覺得吉卜力很像克林姆林宮的翻版(笑)。真的克林姆林宮早已灰飛煙滅了,但是它仍然矗立在Higashi Koganei的原野上。
從某種意義來看,它還是有它存在的理由,意即,我覺得吉卜力的存在扮演了某種角色。
就像那些唯有共產主義國家才培養得出來的鋼鐵運動員一樣,有些人在市場經濟的原則下是不可能產生的。

  吉卜力培育了一種只有吉卜力才能培育出來的動畫師,他們的工作人員水準真的很高,從動畫員到原畫都是。
所以,我們可以純粹從它培植了這樣的成員來衡量吉卜力的價值。但如果你問我他們的做法完全正確嗎?我會說我不認為如此。
我認為他們應該立刻被解散(笑)。我想如果那些在吉卜力裡面長大的人們能走出去看看,這應該會更有意義些。

  然而,有些事情是只有吉卜力才做得到的。如果吉卜力消失了,那麼它的傳統也會一起不見。但是那是就相對的價值而言。
從個人的價值來考量的話,我還是覺得它該立刻解散。
這個問題就和蘇維埃聯盟解散後到底是不是變得更好一樣,但是我覺得對一種創造性的工作來說,無政府狀態至少要比權威下的自由要好多了。

  宮崎先生像是主席,高畑先生就像共產黨魁,或是蘇聯總統之類的。而製作人鈴木無疑是KGB(克格勃)的首腦。
但是他們做出來的東西,和他們組織內部的真實情形卻完全是兩碼子事。會聚集在吉卜力的,都是喜歡那種一致性的團結的人。

  別的動畫工作者怎麼看吉卜力呢?就我所知,他們基本上都很尊敬吉卜力。一半是愛意,一半是恨意。
一般的反應是:那是個了不起的地方,但是我不想去那裡,因為他們會把你綁得緊緊的。
比如說,他們告訴你早上十點來,晚上十點回去,然後你得乖乖地不斷工作一年或兩年。
但是在我這兒,在晚上之前沒有人來,也沒有人知道誰現在在做什麼。而整個企劃會在八個月到十個月之內結束,因為我會開始覺得無聊。
這是比較普遍的方式(在製作動畫上)。

  我自己也曾數次受到吉卜力的邀請,但是我不想在吉卜力工作的最大理由就是他們管得太嚴了。(笑)而且吉卜力附近沒什麼好吃的地方。
我這個人就是無法忍受差勁的食物。那兩位先生對吃沒什麼興趣。
一句話就足以說明一切:他們兩個將自己的意識型態,或者更確切的說,將他們的「人格成分」,灌輸給每一個人。
他們說:「早上到工作室來,晚上回家是最好的。」這不是因為他們真的這麼覺得,而是他們根本沒別的選擇了。
說起來,這有點像是個軍事或是政治的團體。對某些人來說,它遵循著很好的秩序,但是對其他人來說,那簡直是難以忍受的法西斯主義。
然而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只有在這種山一般的嚴厲控制之下,那樣的電影才做得出來。

 一位電影導演的內心永遠充滿了衝突,他一方面很希望做出他心中想做的東西,一方面卻得考慮他到底能要求其他的人做多大的犧牲。
沒有其他人的幫忙,他是做不出什麼東西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手腕,但我想這種手腕基本上是出自於他的意識型態的。
他們兩個可不是什麼道德主義者,缺乏道德感原本就是60年代人的通病。他們堅定地認為,只要心存正義,或是有「正當的理由」,他們就什麼都可以做。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正是他們最讓我討厭的地方,也就是他們這種想法讓我一直無法打從心裡喜歡他們。
對我來說,目的和手段能夠兼顧會更好,雖然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
為了應付現實的情況,他們使用威嚇和辯駁為手段,而我則會對我的工作人員耍些小把戲,或是用較為和婉的話語。
我試著找出和工作人員相同的興趣,努力使自己接受他們違逆我的一些想法,或是想著我以後會因此得到些回報等等。

某些動畫及漫畫雜誌讚美吉卜力工作室是日本最好的動畫工作室,甚至是全世界最好的,而且說它是日本動畫界的一股清流,這全是胡扯(笑)。
任何去過那裡的人都知道。我不是要否定吉卜力的一切,但是如果你像那樣子捧它,只會使得吉卜力的人們不幸。
而他們也的確很不幸,所以我希望那些人不要再這樣讚譽吉卜力了。應該有人站出來批評他們。
不過要這樣做,你得具備有無比的力量和決心。

  和高畑先生不一樣,宮崎先生有著帶點陰暗色彩的過去。這種關點有助於我們瞭解他們兩人。我們不該將他當神看待。
他是必須肩負那個重擔的人,我想這也是他為什麼一再掙扎又掙扎,到現在還不斷奮鬥著的原因之一。

在現今這個時代,他們又要說些什麼故事了呢?

  他們現在可能正感到不知如何是好,這種迷惘感覺比以前更為強烈了。我想他們正疑惑著,不知道要做什麼東西。
不過大家也都差不多就是了。宮崎和高畑先生兩人,都是那種會先想想為什麼要拍這部片的人。
除非能肯定影片的意圖對世界及他們自己來說是正當的,不然就不拍。以現在這樣的情形來看,我想對他們來說一定會越來越困難了。
他們覺得對工作人員和觀眾負責是件很重要的事。但這正是60年代Anpo人的侷限所在。像我就不覺得我對觀眾有責任。
「責任感」這種意識會導致法西斯主義。如果我會對任何事負責,那也一定只是對我自己負責。

宮崎先生自己比誰都清楚,他的下一部電影「幽靈公主」基本上是不可能成為典範的。
在現在這樣的時代,他怎麼能編一部「他們打敗了邪惡的xian guan ,然後村民們從此過著快快樂樂的生活」這種故事呢?
這世界早已充滿打敗邪惡的xian guan ,結果事情變得更糟的故事了,這樣他要如何讓小孩子們相信這種情節呢?
「打倒獨cai者」這種故事,例如「Horus:太陽王子」,在過去是可信的,但是現在再做一部「Horus」有什麼用?

  到現在為止,這兩人始終堅守著一個信念─除非能對「他們以什麼態度面對當前的時勢」,及「這部影片到底想說些什麼」這些問題給出答案,否則絕不拍片。
如果拍一部連自己都知道這是在說謊的電影,後果將會非常嚴重。
因為他們的信念體系會整個瓦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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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井守在訪談中一直談到的一點
「創作就該完全的自由」
而宮老的方式卻是經由控制員工才得到觀眾在電影中所看到的自由
無論是「天空之城」或「霍爾的移動城堡」
我看到的皆是滿滿的創意極致及無限想像的可能
可是這些東西卻是吉卜力的員工絕對不能有個人自由的情況下所創造出來
不能說這是諷刺,不過回想我個人的工作經驗裏
創作有時還真的好像需要有人不斷的push才會有結果
有的人天生就是要逼才會有東西,有的人天生就是隨手一筆皆生花
我自認我屬於前者,沒人逼沒時限沒限制我可能一輩子都生不出半樣東西
真要給我完全的創作自由,我可能反而呆住不知該做些什麼
宮老是專家,押井守同樣也是
只是剛好他們是完全相反類型的專家
我想給宮老自由他也不習慣,反過來去限制押井守不能這不能那他也是完蛋
今天又陪女兒看了「霍爾的移動城堡」重播
第一次看不是很專心,這次比較靜下心來欣賞
故事有多少隱喻或內涵我真的不懂,但看到那些美術設計還是只能甘拜下風佩服不止
押井守的「機動警察劇場版第二部」同樣讓我無法忘懷
如果宮老一定要繼續鐵血政策才能有作品,我只能替那些員工祈福
但請無論如何要繼續鞭打下去(合十)
如果押井守和他的員工就是要睡到晚上才想工作,那就請用力的安心入眠
然後在每個晚上編織另一個嚴肅多話又真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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