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似幻

「喂，阿民!幫我一個忙。」服務處裏的主任叫住他。

「來了。」叫阿民的年輕男子朝主任的方向小跑步而去。

「上車。」主任催促著。

阿民隨口問了一句。「去哪?」

「搬按摩椅。」主任滿臉的不耐煩。

阿民沒說什麼，乖乖跟主任上了小貨車。

主任將車駛到了一間大賣場停下，阿民緊緊跟在主任的後頭走，他搞不懂主任為何突然要買按摩椅。

「主任，你身體酸痛哦。」阿民擔心的問。

「屁，我身體好的很。」主任頭也不回的說。

兩人來到賣按摩椅的展示區，主任看也不看就挑了其中最頂級的，隨即從包裏掏出大筆現金付現，另外還跟店員表明不用配送要自己運，賣按摩椅的員工興奮的不得了，將兩人當成特好咖一路送至停車場，主任都已將貨車開離老遠，阿民還從後照鏡看到那員工在不斷揮手。

車行離市區漸遠，末了在郊區一棟透天別墅停住，阿民入黨的經歷雖然資淺，但他還是知道這是黨內某大老的住家。

主任恭敬的按了電鈴說明來意，大鐵門緩緩開啟，貨車駛入後，裏面已經有其他的工作人員在等待。

那些人都是比主任更高階的黨工，主任一見到就不斷點頭示好，阿民見主任都要如此低頭，識相的他連招呼都不打趕忙將按摩椅搬下車。

那些高級黨工不斷指揮著他和主任，兩人氣喘喘的搬上搬下，最後來到一間有著大片落地窗陽光可以照射的大房間裏。幾位高級黨工琢磨著按摩椅的方位，有的說太靠窗日曬強不好，有的說正對門不吉利，而阿民和主任就被這些高級黨工使喚來喚去苦不堪言。

忽然隔壁的房門打開，大老立在門口望著大家，所有人馬上統統閉嘴。

「搞什麼搞這麼久?不就張椅子嗎?」大老面帶不悅的說。

剛剛那些高級黨工現在連屁都不敢放一句，阿民瞧了主任一眼，發現主任正在偷笑。

「你們兩個是誰?」大老此時才發現了阿民和主任。

其中一名高級黨工回道:「是服務處的人員。」

「幹!我不是叫你們自己去買嗎?」大老怒吼起來。「怎樣?現在是老了長大了是不是?粗活不肯幹了嗎?怕髒了西裝還是怕太累?」

「你娘咧，下次我說什麼再自己打折扣，我會讓你永遠待在服務處發傳單，不信你給我試試看!」

那高級黨工被大老飆的灰頭土臉，頭低到不能再低。

「那個…謝謝你們兩位，辛苦了，改天我到服務處再好好謝謝你們。」大老轉頭對兩人和顏悅色的說，態度和剛剛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主任頻頻點頭示意，然後拖著阿民快速離去。

就在要踏出房門時，阿民從大老身後微開的門鏠看見一個身影，一個絕不可能在此地出現的身影。

或者說，不管是何時何地，這個人都絕不會再出現於世上的身影。

雖然只是那麼短短的一瞬間，但阿民相信自己絕對不會看錯。

那個身影是個老人，也是當年創黨之一的大老，後來黨內都稱他為民主的神主牌以示敬意。

重點是，他已經過逝多年。

下午來服務處的人不少，其實那些民眾未必有事相求，很多只是來閒聊泡茶順便幹譙政府。

「阿民，茶葉沒了。」主任叫道。

「哦。」阿民從辦公桌起身，說是辦公桌，其實是之前桌腳歪掉不用的麻將桌所改裝。

他跟會計要了買茶的公費，騎著機車來到固定光顧的茶葉行，按照往例買了四罐茶葉。

在回服務處的路上，他找了個小巷停下，然後撥了電話。

「喂，是我。」他說。

「有什麼消息嗎?」秘書長的聲音再度傳來。

「很可怕的消息。」阿民緩緩道。「我上午看到神主牌，看來他是被復活了。」

電話那端突然沒了聲音，過了許久，傳來拳頭重擊桌上的巨響。

秘書長的聲音像是從嘴鏠中露出。「……你確定嗎?」

「百分百確定。」阿民肯定的說。

「好、好，我想想，我想想該怎麼辦…媽的!」秘書長亂吼一陣後掛上電話。

阿民收起手機，慢慢騎回到服務處繼續假裝他的生活。